街角

知道妳喜歡席慕容的《一棵開花的樹》，於是笨拙地寫了一首詩給你。


遇上
就在你最美麗的時刻
不等到飄黃了葉
也不等到你的心凋零
為此我也曾在佛前懇求
以五百年的情
來換取街角這一段緣
就在你滿樹滿枝結出
繁華似錦
我便恰好來折取你的
一瓣心花

道別

[字庫﹕遊心於淡　合氣於漠]

遊行到時間的盡頭
心中不忍
於是回想到你
淡然置之的模樣

合起雙眼看海濤
氣笛響起
於是又想到了你
漠然離去的身影

賞花(變長樂) - 和婁大真人詩

[字庫﹕堪笑人間名利客，沿湖飛燕逐楊花]

堪忍此紅麈，
笑罵亦由他。
人皆不我知，
間或乘浮槎。
名韁羈不住，
利鎖似霧化。
客居臨山河，
沿江逐流沙。
湖水一碧空，
飛蝶舞山茶。
燕燕空百囀，
逐雨烹嫩芽。
楊柳又一村，
花落又誰家？

愛情宗教

捨棄錢財，

好讓靈魂得到自由。

崇拜美麗的女神，

就讓她們妒忌如奧林匹克的神祗。



葡萄酒就如人子的血。

在走上十架前，

我向她剖開了一個小小的秘密。

誰知道她竟向我頒布了最大的誡命﹕

「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別的神。」



就如寂寞尼采所言，

且飲盡愛情的苦杯，

因為就連最甜美的愛情

也是苦澀的。

看牛(變長樂) - 和婁大真人詩

[字庫﹕白日看雲無一事，風前容我小勾留]

白雲似牛，
日下閒遊。
看我心似，
雲也無謀。
無酒無觥，
一向少憂。
事來則應，
風過不留。
前庭有樹，
容我小休。
我見坡上，
小孩玩球。
勾住夏蟬，
留待清秋。

哲學家

據說這位獨身的哲學家在沉思時

總喜歡吸煙

有次他思考宇宙何以是有而非無


以及何以有哲學家在思考這個問題時

他在寂寞中掏出一根火柴

輕輕劃破了無垠的黑暗

並從此為混沌帶來一道深深的裂痕

佛陀

我在喜馬拉雅山下
以斷食來報答你的脈脈


菩提樹下我目睹明星
終於證悟緣份這回事



恆河沙劫如夢一般過去了
竟參不透愛情就如尼陀羅本自具足


我原愛寂寞地旅行
好讓我的冥想能逃避你一陣子



只要雪一吹過
耶輸陀羅，我的思憶又回到你那柔和的目光

聚

夜幕下的樹影婆娑，
暗月慘淡，
恰似千年前的某個晚上，
我們在原野覓食，
剎那，
我被野狼捕獲，
遺下你這隻幼小的松鼠。

終於來到今世，
也不知是我報答你，
還是你報答我了。
反正千年的分合其實從不散失，
你仍為我戚戚於晚空的陰晴。

仙也不成，佛也不成。
我只希望再續前夢，
就在松樹之下，
跟你重溫無盡劫來，
無數次相遇的悲喜。

幽蘭(變長樂)

[字庫﹕百歲光陰一舞蝶，重回首往事堪嗟]

百草園的幽蘭不再憂鬱
歲歲月月朝朝
光影下徘徊
陰暗處的一隻浪蝶
一無牽絆
夢裡也夢見
蝶舞幽蘭

重陽已過
回望暮春三月
首度邂逅
往日此情初定
事出皆有緣份
堪玩味，這帝網重重
嗟復嘆，天心默然

殘影(變長樂) - 送網友fans

[字庫﹕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


空明如月
手揮琵琶
把迴盪的心聲
鋤進你的心坎
頭也不舉地低聲彈著

步月看見你的微笑
行行重行
騎了一架二人單車
水窪處踐
牛倒騎般不知所終

人皆不知我們的隱密
從髮端到指尖
橋下草坡
上百個夜晚
過一場無明的夢

橋上佇立
流出幻變的
水泉如你的青絲
不問今夕何夕
流變的記憶如風，如雲

柔夜(變長樂) - 送網友遺哉憾矣

[字庫﹕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誰為不平事？]


十全十美世所罕見

年月追逐年月

磨出

一塊溫厚古雅的美玉

劍也劈不開

霜寒已過

刃心是忍

未知意下如何

曾給我遇上了她

試試牽手亦無妨

今夕的花兒堪摘

日暮已深

把它簪在你的頭上

示人以我們的好

君不見浪蝶四處圍繞

誰管上帝怎麼地想

為了你的微笑

不惜打破世俗的禁忌

平添世間一段良緣

事實上，你已是我的了。

耶穌

他們為耶穌塗上顏色，

有革命的，

也有保守的，

致使自己的口號喊得響亮。




也有人為基督穿上衣飾，

有的像個推銷員，

更有的像個老頑固，

人們都塑造出自己的偶像。



不難想像，祂應會推倒一切，

一如聖殿前的所為。

祂當毫不賣帳，

就似當年辯破死守律法的教士。




並沒有外在的救犢。

除非背起自己的十架，

如基督那般背起，

如此才能回到主的懷抱。




不要成為基督徒，

而是要成為人子。

祂帶來的是一場宗教戰爭——

是一個人的戰爭。




為自己默禱，以免別人聽得見。

走進僅能容身的通道，

並因此與俗世劃下

一道深深的裂痕。

渴

每聽到海裡的魚感到口渴，

大海便會微笑。

海

你就在大海之內，

大海也在魚腹之內。

身處大海之中，

魚又怎會渴呢？




你在尋找一口生活之井，

汲汲於這點點小水珠，

以致你忘記了大海，

忘了你身處之所。




大海在展示祂的無邊無際，

你來聽祂的怒號——

祂翻起了波瀾如雪一般捲起，

淹沒了世上每個細胞，

如撫摸祂的小孩。




江河趕不上，

連時間也趕不上，

只要你一微笑，

大海便會揚起一個小波浪。

你的眼神

日出了又落下，

人子生來又逝去，

窗前的花影留不住，

雲濤變幻不定。

萬物流變，

我卻留下了你的眼神。

波瀾

你一看我，

秋水便會泛起波瀾。

舞吧

望不斷天涯，

聽不盡呼嘯。

天國路遠，

日暮蒼然。

這裡有薔薇，

就在這裡跳舞吧！

〈木瓜〉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投我以木李，報之以瓊玖。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很喜歡〈木瓜〉這首詩，寫得真摯樸實。你投我以木瓜，我送你玉石，不是為了作為物質上的回報，而是報之以情。所謂情尚往來，你對我有意，我對你亦有情，應該更進一步。雙方起初都在試探階段，然後漸入佳境。古時女性也相當大膽，竟向心儀男子投以瓜果，男子才報以小小禮物。喜歡這首詩寫男女互相探索的階段，說有似無，說無還有。愛情就由一個小小的接觸開始，如火之始燃，如泉之始達。情迷意亂就是這一回事。

生活的意義

睡到夜半，起來聽《梁祝協奏曲》，繼續讀叔本華。叔本華有點講得幾好，就是說身處其中，我們不會明白當下幸福或不幸的意義，只有過了一段長時間，我們才會領略到一件小事在整體中的意義。因此，對於現在所發生的事，只有經過反省和消化，我們才能領受箇中的意義。其實聽音樂亦是如此，我們不會欣賞到會每一音符的美感，除非我們了解了整首樂曲的旋律。情之為物，也是如此。在當時覺得只是平凡的相處，過了多年才認識到其的意蘊。這令我想起兩句詩﹕「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生活，不但活在當下，同時活在對於未來的想像與過去的觀照中。生活需要空閒，只有空閒中我們的心靈才能呼吸，才能理解生活的意義。

具體的幸福

夜讀叔本華，從其格言中領略他的睿智。叔本華說，金錢是抽象的幸福，只有沒有能力享受具體幸福的人，才會一心掛搭在金錢上。據我理解，這話十分有智慧。所謂具體的幸福，清茶淡飯，得以飽足，已算是一種幸福。又，無所事事，閒來讀本好書，聽美妙的音樂，也是一種幸福。又，天寒地凍，冬日裡晒晒太陽，感覺溫暖，亦算是簡單的幸福。又，假日與情人約會，愛情尚且萌芽，彼此傾倒，意亂情迷，又是另一種幸福。存在就能享受不同的幸福，問題只在你的心是否能完全投入，覺察到平凡中的幸福。至於金錢，則是一種較間接的工具，它可買來糧食﹑書本﹑唱片﹑戲票及種種生活之資，它可以量化，且是未實現的幸福。他不能直接享用，因而是抽象的。金錢帶有鉅大的力量，因而是醉人的。但若與具體的幸福相比，它還只是工具。但對於心靈有所缺憾，而不配享有當前幸福的人，他們就只能數算金錢，來量度他們的幸福了。

遺留

你留下了一箋信紙，

沾有葡萄酒的氣息，

我一飲而盡，

那濃烈的酒意。



你留下了一段記憶，

如河水一般的長。

我在你的對岸，

默然盼著鴻雁到來。



你留下一絲嘆息，

卻帶有秋晚的惆悵。

我俯仰淡紫色的晚霞，

仿如你離去前的身影。

福禍相倚

福禍相倚，並不是單指在無窮的因果串系中，好壞事件引申不定之意。所謂盛極而衰，或樂極生悲，那叫世事無常。然而，福禍相倚，指的是以不同觀點去看一件事。從一時的觀點去看是壞事﹔從長遠的觀點去看，可能是好事。一切皆視乎如何去把握，亦即如何保有心靈的活轉性，常能流轉而不膠著於一定的觀點去看事物，不只是一味投向一定的方向，而常能回到生息之機。以無存有，守母存子，無為而無不為，這是道家的工夫。要之，即對於世事不黏不著，無滯於成見，永遠保持一切的可能性。所謂用心若鏡，大概是這個意思。

如果對於個人的生死問題都可以這樣看，那麼工夫才算是真切。

逍遙

今日下午天氣很好，適宜外出。

可是今天總困在室內上課。一邊上課，一邊總看著窗外的陽光和樹影出神。要是可以漫步沙灘，該多好！

老師說，無無明的人不需追求解脫，正如沒病的人不必服藥。佛說法正是為了普渡眾生，解脫眾生之苦。而我對於佛法並未能生起正信，一來我不太覺得人生痛苦，二來我亦不認為我有的痛苦需要佛法空如之理去解脫。人生最艱難大概是生離死別﹑疾病衰老等事。我看個人的生老病死比較淡，正如《莊子》所說，大塊勞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老病死不過是休息而已，不礙大化運行。與親人的別離應該比較痛苦，但你以為佛理可解脫你的痛苦嗎？錯，你應當承受此苦果，如果你有情的話。況且只要你知道我們永在此大化之中，生生世世，展轉不息，我們以何種形態重遇已不重要，那麼分離亦沒有什麼大不了。

安住當下，就好像享受當下的陽光一樣，沒有什麼需要張皇，沒有什麼需要急迫，逍遙自在，樂天知命，知情重義，也就夠了。